2019年12月1日，河北省邯郸市鸡泽县，孩子们在练习跆拳道。 /视觉中国

鱼龙混杂的少儿拳课，寄托了家长对孩子的殷切期望，也投射了孩子带给家长的种种焦虑。

35岁的武术教练杨忠武虽然不是近视，但出门总是戴着一副圆框眼镜。

多年练习专业散打、踢拳、空手道、柔道等格斗运动，杨忠武体格强健。 但说到穿衣打扮，他常常琢磨怎么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粗犷，尤其是面对前来给孩子报班的家长。

杨忠武特别担心与黑社会、暴力、打架等负面词汇联系在一起。 有的家长打电话咨询，上来就说：“我要孩子学打架”。 杨忠武每次听到这话都很不爽，“别来找我学打架，真正想学打架的人不会练这么久的武功，你觉得练起来太简单了武术。”

在辽宁鞍山，不少家长对武术馆、拳馆抱有偏见。 杨忠武认识了一些同龄人，“出社会的，文身很多，戴大金链子，背个包”。 还有一个叫“龙虎门”的武馆，在宣传单上写道：“一入龙虎门，手足万千，再也不用担心被打无还手之力了。”在学校。”

青少年学生很容易受到武馆教练的影响。 他们经常模仿他们的外表。 不久，他们也戴上了金链子和纹身。 他们习惯于在夏天脱掉衬衫进行训练。 ”杨忠武对弟子们说：“再热也不准裸胸训练。 他还要求孩子们进门要敬礼，注意礼仪。 他会严厉地批评一些孩子做出推人、撞人等小动作。

让孩子学会保护自己

这几年，鞍山钢都小学出现了两个小帮派。 几个刚上一年级的孩子，在某武馆学了几天拳法和踢腿功夫。 医院。 “鞍山钢都小学是一所教学质量非常好的学校。”杨忠武说。 这完全是教练的责任。 “真正的职业教练其实非常害怕这样的负面形象，家长们的偏见会更大。”。

没过多久，被欺负孩子的父母就找上门了。 以前父母都反对孩子练拳，觉得太暴力了，怕儿子学了会主动打人。 没想到，孩子们刚上一年级，就发现“他们应该担心的不是打别人，而是被别人打”。

男孩被四个同伴长期毒打，鼻青脸肿，脸上划破了许多血迹，身上满是被踢的脚印。 学校管不了，家长们也很苦恼，只能找杨忠武的“国师术空手道跆拳道学院”求助。 杨忠武说，有先见之明的家长在孩子上幼儿园时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，60%到70%的家长是因为担心校园欺凌而报名的。

大量武术、拳馆以“抵制校园暴力”为宣​​传文案，其次是“克服性格缺陷”、“挫折教育”。

2016年12月24日，广东广州，16岁的高中生潘宏申（左）放学后在公园里教孩子们练蔡李佛拳。 潘鸿燊3岁开始随爷爷练武，是鸿升宗祠广州蔡李佛拳会传人。 /视觉中国

家住北京的高沫沫送儿子上幼儿园时青少年拳击比赛报名，并不知道校园霸凌的存在。 一年后，她得知一个孩子会欺负全班同学，儿子经常抽奖回家，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。 “我们和那个学生不在一个班级，他还把​​我儿子的眼睛打出血了。” 身为母亲的高沫沫看不下去，去学校要求监控，学校却给不了； 她希望把对方的父母叫过来，学校说学校不是法庭，不能强迫。

找不到解决办法，高沫沫干脆让儿子转学。 但她认为，焦虑不能解决问题，孩子必须学会保护自己。 在幼儿园举办的“家庭日”活动中，高沫沫注意到了搏击俱乐部，觉得儿子应该学习一下，“强身健体、防身术”。 她身边还有很多类似的家长，对未来的校园环境感到焦虑。

高沫沫的孩子6岁，3岁开始学习泰拳和拳击，后来学习巴西柔术。 “我儿子被两个孩子欺负，他就把他们压在草地上，互相制服。他是一个很温柔内向的孩子，练打架后开朗多了，也能融入集体，心理素质也提高了，输了就哭。

高沫沫给儿子报了很多课程，英语、马术、高尔夫、围棋、数学思维、美术、篮球、轮滑、机器人、格斗等。 “格斗是第一门课外课，也是一直坚持到现在的科目。” 除了马术课，格斗课是最贵的课，而且“装备也很贵”。 每年，高沫沫都会在这个班上投入两万多元。 高沫沫儿子上课的黑虎格斗健身俱乐部，也是综合格斗运动员张伟丽所在的训练场地。

打架班是为了上学不被打

杨忠武说青少年拳击比赛报名，强身健体是大多数家长的第一诉求。 但他发现，“北方的父母，不管你练的是猴拳、马拳、散打还是跆拳道，他们都认为给了钱，孩子就不能再打了。如果孩子还打，就说明那你要是不行，我得换库，刚需。

江浙地区的家长会告诉杨忠武，希望孩子少生病，身体健康，自卫是次要的需求。

但在杨忠武看来，“有人说孩子的手不是很重。 如果他抓挠或推动它们，会发生什么？ 去医院检查无可厚非，但这种震惊和羞愧，却是心理上的伤害。 不去”。

国家级拳击裁判员张海兵目前教授青少年拳击课程。 他认为拳击组织将增强体质、增强自信和挫折教育作为宣传点。

就张海兵的经验而言，应该让孩子从体能的角度建立运动知觉，培养掌握身体状态和控制身体姿态的能力。 体育是一种挫折教育。 在确保安全对抗的过程中，让孩子适当遭遇挫折，从失败中总结经验，逐步赢得比赛，懂得胜利需要努力，逐渐培养自信心。 对于孩子来说，肉搏项目和对抗项目培养的是应激能力，而不是像职业队那样打战术。

让孩子接受挫折，锻炼意志力，是少儿格斗班的教学重点。 /平面创意

他采访过的一些父母担心男孩会变得女性化。 “男生要男孩子一点，女生要飒一点，不要逆来顺受。”

也有一些家长发现，孩子不善于与人交往，“不自信”，经常显得心不在焉。 “他不是不想说，而是不敢面对。”

在杨忠武的武馆，会有家长指出孩子不听话，希望教练帮助纠正和调整不良行为，培养纪律。 家长往往对武术提出这样“过分”的要求，而武术也常常承诺家长要承担品格教育的责任，这在业内是常态。

任性、暴躁、胆小、孤僻，这是杨忠武经常遇到的三种孩子。 更多的孩子被录取了，教练们也学会了对症下药。 “不自信的孩子，请多多鼓励；刚开始调皮的，放过他们，循序渐进，一点点上‘紧箍咒’，用一些深蹲等体能训练来惩罚。最有效的绝招是：有个封闭的小黑屋，直接带你进屋，开吹风机，5分钟就好了。”

这样的处罚很可能招致投诉，杨忠武会提前与家长沟通。 “心疼就别自讨苦吃，教练又不是真正的家长，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纠正孩子的性格问题，吃力不讨好。”

在散打、柔道、空手道、跆拳道、拳击、跆拳道等课程中，有些项目会有矫正的功能，有些项目自然没有。 杨忠武说：“就像所谓的自由搏击（踢拳）项目，可以治愈孩子的胆怯。但我想通过它让孩子学会理解规则和礼仪规范。对不起，这项运动本身并不有这样的东西。教你？ 如果你想学习礼仪，空手道和跆拳道会是更好的选择。

孩子的训练重在基本功

辅以实战

“打”只是泛化的代名词。 散打、跆拳道、泰拳、拳击、空手道、MMA自由格斗等，都属于“格斗”的范畴。 活跃于各个机构和俱乐部的“自由搏击”，其实指的是跆拳道（kickboxing），也就是可以用腿的拳击。

据杨忠武介绍，跆拳道起源于日本，结合了拳击和空手道等技术。 踢拳传入中国后，被香港人译为“free fighting”。 随着市场化和商业化的要求，“自由格斗”不再特指踢拳，而是代表一种融合了各种武术体系的格斗技法。

杨忠武觉得大家对“斗”这个概念的理解并不深刻，大多抱有“什么都可以装在里面”的态度。 市面上所谓的散打，大多是山寨跆拳道或变异散打。

研究过各种格斗运动的大人很少，给孩子报班的家长也很少做功课。 也就是说，儿童拳击班比成人拳击班更容易被忽悠。

少儿拳击班往往针对高中前的孩子，学业压力轻，入学年龄低至三四岁。 杨忠武开玩笑说：“有些人为了赚钱，恨不得带着刚出生的孩子来练武。” 大人忙于工作，高中生忙于高考，上课的时间不多。 搏击机构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了年幼的孩子。 孩子。

儿童拳击班的训练目标、内容和形式都与成人不同。

事实上，儿童武术更注重乐趣。 /平面创意

在杨忠武的武馆里，孩子们的训练以基本功为主，实战为辅。 孩子的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，很容易造成运动损伤。 要控制对抗的频率、频率和强度。 佩戴护具时，使用儿童专用手套，填充物较软，面部受到撞击时缓冲效果较好。

此外，儿童还会额外佩戴护口器、护腿器、护胸器（胸甲）和护裆器，以遮盖腹部和背部。 成人的头盔基本都是“猴脸型”，足以遮住下巴，而儿童则使用护鼻型和进口全封闭式头盔，材质更注重“抗摔”。

格斗装备是武校的另一项收入来源。 进口头盔价格近2000元，而普通迪卡侬儿童头盔200元，成人头盔价格更低。 场馆会提供标准尺寸的头盔和手套，一般适合成人使用。 但孩子长得快，3岁和6岁用的器材大小相差较大，需求量更大。

张海兵认为，青少年课程要弱化对抗，增强基础力量、基础耐力、肌肉能力和控制能力。 在他的拳击课上，教学内容中对抗的比例连10%都不到。

此外，少儿班的教练要更加注重趣味性，比如选择带有卡通图案的把手，设计更有趣的体能训练。

少儿拳击班变托儿所？

教练的亲和力似乎也很重要。 杨忠武倾向于招募有格斗功底、高学历、结过婚、有自己孩子的教练。 “面对孩子，他会换位思考。” 对于孩子们的格斗，教练的专业性可能并不是最重要的。 与格斗爱好者和职业选手不同，家长对孩子的职业素养并不抱太大期望。 比如高沫沫决定让儿子入学，主要是被教练的耐心打动了。

杨忠武的武馆有一位深受家长和孩子喜爱的女教练。 她技术不是很好，但脾气很好，很喜欢孩子。 如果让杨忠武这样的实力教练上场，“很多幼儿园班的孩子看到我都会哭。”

有家长对黑虎搏击健身俱乐部留下了这样的负面评价：“教练太咄咄逼人，对孩子没有耐心。”

不过，一些不专业的机构也钻了空子。 反正消费者也没有能力认可，干脆把儿童格斗班改成托儿所，就够让孩子开心了。 教成人班的教练们还在发愁，要是来了会做的人怎么办？ 孩子班里几乎没有这种担心。

一些格斗班甚至把自己变成了托儿所，只要能让孩子们开心，就万事大吉。 /《笑林男孩》

不专业的教练太多了。 杨忠武举了几个例子，“小孩子用直手出拳时，直挥会产生剪刀力，使手腕和手臂脱臼。而踢腿时，如果脚不转，膝盖就会好久没疼了。”

杨忠武曾看到沉阳一家武术馆的招牌，从“××泰拳”变成“××跆拳道”，再变成“××柔术”。 “自称练泰拳的不会抱抱，练散打的不会摔跤，我问，你不会摔跤练什么散打？”

近年来，个别搏击俱乐部为了扩大招生规模，在宣传时故意淡化搏击项目的强度，将其与舞蹈班、钢琴班相提并论，形容为“美丽的赛事”。 但即使带好护具，如果招来幼儿、教练不专业、操作不规范，也会出现问题。

在“4岁男孩应该选择拳击、拳击、散打、柔道、综合格斗等哪些类别？”的问题中。 专业队科研保障员张文回答说：“12岁以下的孩子，这些都不需要练，4岁的时候，左转、右转、后转经常会出错。练习这些特殊项目的负担太重了。

据张文观察，三四岁的孩子上课时，大部分时间教练都是在教基本的方向识别和正确的走路、跑步姿势。 “搏击班应该开展的主要教学内容是这样吗？真想练体育，何不在三四岁的时候接触一下田径、体操等基本运动技能。”选择具体项目。”

他认为，从小学习所谓的格斗技术，根本起不到防身的作用。 毕竟孩子的体能摆在那里，“一力减十功”是常有的事。 真正被攻击的时候，大家还是一个等级。 大多数自卫和自救都不是通过自身的战斗技巧获得的，而是依靠避险意识。

避免前往危险地带，加强基础体能训练，提高跑、跳、滚能力。 这些是处理生命危险的主要措施。 当发生意外跌倒时，上勾拳无法保护孩子； 但一个翻滚实际上可以防止孩子受伤。

✎作者| 刘建梭

首发于《新周刊》579期